【彭山探幽】（二十一）民俗之奇：金滩泻响 

文：高守泉

“彭山十二景”中，有“金滩泻响”一景。金滩，即金鸭滩。“金滩泻响”，是明清时代人们登上彭山，东望平湖，可远观，可静听，特别有欣赏价值的一景。

金鸭滩，指彭山脚下、澧水东去大约十里左右河中心的一个小洲。据《澧纪》记载，澧水从武陵山脉溪谷奔腾而下，进入澧州平原到达津市这一段水程，曾有七大洲渚。其中的福船洲在彭山以西（新安镇以下），沅洲即后来的滟洲，在彭山脚下，金鸭滩即是澧州城南门外的洲渚，它的紧邻仙眠洲。明代学者“公安三袁”中的小弟袁中道，在他的《澧游记》中描述：“涉兰江，观于绣水，遂放舟往游彭山……过金鸭滩，滩水上拂，奔雷转石，声闻四五里。近山前为沅洲。”这证明金鸭滩是沅洲也就是今天的滟洲以下的一处洲滩。因此，登上彭山，当然是可以远观，又可以静听的。至于可以观到什么、听见什么，就是“金滩泻响”之景的奇特之处了。

清代嘉、道年间的中兴名臣陶澍，早年曾经在澧州澧阳书院“执主讲席”。他写过一首关于金鸭滩的诗：“金鸭滩前水绕洲，绿荫深处好维舟。万竿竹密晴疑雨，四面江深夏亦秋。居近文山真地主，眠如岩客是天游。年来云居甘疏懒，拟向仙人借枕头。”试想那雾蒙竹荫、水光潋滟、芳草葳蕤之处，一叶扁舟在轻波中荡漾，仙客吕洞宾和文魁李群玉，都在绿荫深处轻声呼唤，欲借你仙枕文梦。那景象，确是值得凡夫俗子们梦追神游了。想当年的陶澍，以一青年才俊，官至朝廷御史，且深受嘉靖皇帝器重。但一帮朝臣大佬，为保护权贵阶层的既得利益，借为父守孝把他挤出朝廷，逼得他躲进澧州，借书院讲堂修炼心性，后来终得官至两江总督，成为中国“晚清第一人才”和湖湘文化经世学派的先驱。陶诗中描述的金鸭滩仙境，难道不会令读者萌生一登彭峰、大饱眼福的冲动与激情？

然而，这还只是“金滩泻响”一景的可观处之一。

《直隶澧州志》卷四记载：“金鸭滩，州南三里许外河中，激湍相逐，声铿金石，闻十余里。有仙人遗金鸭一双于滩前，浮没不常，清夜月明，则金光闪烁。”想想看，如果你有福气，在清夜月明之时登上彭山，观看到金光闪烁的一对金鸭，在滩前嬉水扑腾，该是何等赏心悦目、三生有幸的事情。

现代人爱探究，总想知道，澧水这一洲，为何起名“金鸭滩”？还有那“仙人遗金鸭”。仙人是谁？他怎么会把金鸭子丢到这？更有一帮高智商者想到，金鸭定会下金蛋，莫非前人暗示澧水河里有金可淘？于是到河里大挖特挖，弄得现在澧水河一到枯水季节，满地卵石裸露，河床百孔千疮。阳光下，明月中，雨水冲刷干净的满河卵石，真有点金光闪烁的金滩幻景之味。

不过金鸭滩真正的来历，可没有现代“智者”想象的那么功利。有人记述此事，说是某日有一放牛娃牵牛过河，没法交船钱。娃儿便拍两下牛屁股，牛的尾巴一翘，就在船头拉了一堆牛粪。娃儿对船家说，这是最好的船钱。船家却很生气，说“你没钱过河，说一声行了，何必弄脏我的渡船”。边说边把牛粪往河里掀，就在船家掀飞牛粪时，牛粪里突然飞出一群金鸭子，停到河中小滩上。从此，金鸭以滩为家，下了好多好多的鸭蛋。而后，鸭蛋变卵石，小滩变大滩。水流冲到卵石滩上，声如群鸭欢叫，热闹非凡。于是人们就把这个卵石堆曡的河滩叫做金鸭滩，附近的一个村子也唤作金鸭村。

“金滩泻响”一景的静听，又可以听到什么？读到此处，读者或许已经有了答案，就是前面讲过的“过金鸭滩，滩水上拂，奔雷转石，声闻四五里”的水拂石转之声，以及“金鸭滩……激湍相逐，声铿金石，闻十余里”的激湍金石之声了。民国《澧县志》则说：“金鸭滩，南河水流，如群鸭之声。”这可是澧水波涛欢呼的天籁之音，听之可以使人感受澧州奔腾的历史和力量。此外《直隶澧州志》卷三还记载：南门外的金鸭滩，“每雨夜，听滩流水声朗澈，可决次日晴霁。”因此，倾听金鸭滩雨夜不同的流水音乐，应该是澧州古人的享受之一。因为其抑扬顿挫、激扬婉转，可以给人有益的享受和启发，甚至指明人们明日的行动方向，是一种实惠有用的天然音乐。

看来，澧州人从来就是与山水相依相通的。攀上彭峰，瞭望金鸭滩，那雄壮威武的澧水号子、悲壮激昂的屈子行吟，应当是人们百听不厌的人间仙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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